黑暗,浓稠得如同实体,瞬间吞没了所有光线和声音。金属门闭合的轻微震动之后,是无边无际的、绝对的寂静,以及冰冷、干燥、带着淡淡尘埃和惰性气体气味的空气。
四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成了世界上仅存的声响。视觉暂时失去作用,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陆景行能感觉到冰冷的地板透过鞋底传来的寒意,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混合了金属氧化、静电臭氧和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旧纸张或干燥植物的古老气息。怀中的源晶碎片,在最初的剧烈搏动后,逐渐恢复了平稳温润的触感,但那种与外界能量核心相连的“牵引感”已变得极其微弱、模糊,仿佛被厚重的屏蔽层隔断。
“有人受伤吗?”林锐的声音第一个响起,低沉而稳定,如同定海神针。
“我没事。”科勒的声音带着喘息和压抑的咳嗽,“艾拉?”
“我在……没事。”艾拉的声音有些发飘,带着惊魂未定的虚弱,“陆队……”
“还活着。”陆景行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和大脑深处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内层的衣物,又被这里的低温迅速冷却,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摸索着,从腰间解下一个微型应急灯——这是苏晴坚持让他带上的,体积小巧,能耗极低,但在这绝对黑暗中也如同希望的火种。
咔嗒。
一道冷白色的、不算明亮但足以驱散咫尺黑暗的光束亮起,划破了浓墨般的寂静。光束首先照亮了彼此苍白而紧绷的脸,以及身上沾满的沙尘和油污。然后,光束缓缓移动,开始探索他们所处的这个新空间。
这里似乎是一条……走廊。
不同于外面殿堂那宏大得近乎非人的尺度和粗犷的金属结构,这条走廊更加规整、精密。两侧的墙壁是平滑的、略带弧度的银灰色合金材质,镶嵌着整齐排列的、已经熄灭的长条形照明面板。脚下是同样材质的地板,带有细微的防滑纹路,一尘不染,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或者……从未有人踏足。
走廊不算宽,大约三米,高度约四米,向前后两个方向延伸,消失在应急灯光束无法企及的黑暗中。空气异常洁净,几乎没有流动,温度恒定在一种让人微微发冷的程度。最奇特的是,这里的能量背景读数,艾拉迅速检查了仅存的、基础功能的辐射剂量仪,显示极低,低到近乎自然本底水平,与门外殿堂那狂暴紊乱的能量场天差地别。
“这里……被屏蔽了。”艾拉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产生轻微的回音,“不仅仅是物理隔离,可能还有主动的能量阻尼场。难怪外面那些‘守墓者’没有立刻破门追进来,它们的感知和行动可能都依赖于金字塔整体的能量网络,而这里似乎是网络中的一个‘盲区’或‘静默区’。”
“安全区?”科勒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不一定。”陆景行靠墙缓缓坐下,借着灯光快速检查了一下肋部的包扎,没有新的渗血,但疼痛没有丝毫减轻。“可能是更重要的区域,所以屏蔽做得更好。也可能……是禁区。”
他的目光落在走廊墙壁上。那些熄灭的照明面板之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些浅浅的凹陷或凸起,形状规整,似乎是某种接口或标识的位置,但没有任何文字或图形。整个环境透着一股冷冰冰的、纯粹功能性的、非人性的气息。
“我们需要确定方位,找到出路,或者……至少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林锐将打空弹匣的步枪背在身后,抽出战术匕首和一支强光手电(电量也已不多),开始谨慎地探查他们进来的那扇金属门周围。门与墙壁严丝合缝,内侧同样没有任何明显的控制装置,只有那个手掌形状的凹陷识别区,此刻也黯淡无光,仿佛从未被激活过。它似乎是一道单向门,或者需要特定指令才能从内部开启。
“通讯完全中断。”艾拉尝试调整个人终端,只有一片噪音,“连车辆那边的微弱信号也彻底消失了。我们和外界……完全隔绝了。”
这个消息让气氛更加沉重。他们不仅被困在金字塔深处,还与唯一可能的接应彻底失去了联系。
短暂的沉默后,科勒鼓起勇气,提议道:“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外面的‘守墓者’可能暂时进不来,但我们没有食物,没有水,陆队的伤势也需要处理。我们必须探索这条走廊,寻找其他出口或……有用的东西。”
陆景行点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和剧痛击倒,靠着墙壁才没摔倒。
“你别动!”林锐按住他,“我先探路。科勒博士,艾拉,你们留在这里照顾陆队,保持警惕。我以灯光信号联系,长亮代表安全,闪烁代表有发现或危险,熄灭……代表我出事了。”
不等其他人反对,林锐已经调整好装备,将应急灯的光束调到最集中,深吸一口气,选择了走廊向前延伸(与他们进入方向相对)的一端,迈步走入黑暗之中。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很快,身影和灯光便被前方的黑暗吞噬,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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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陆景行闭着眼睛,努力调整呼吸,抵抗着疼痛和晕眩。怀中的源晶碎片传来持续而平稳的暖意,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科勒和艾拉靠坐在对面的墙边,警惕地注视着林锐消失的方向和身后紧闭的金属门。
大约十分钟后,前方黑暗中,代表安全的、稳定的长亮光点出现了,并且缓缓向回移动。
林锐回来了,他的表情比离开时更加凝重,但眼中也多了一丝奇异的光彩。
“前面有发现。”他言简意赅,“大约两百米后,走廊尽头,是一个房间。门……开着。里面有些东西,你们最好亲自去看看。”
在科勒和艾拉的搀扶下,陆景行勉强站起身,四人沿着走廊,朝着林锐探明的方向走去。走廊笔直,没有任何岔路,只有他们沉闷的脚步声在回荡。两旁的墙壁千篇一律,只有那些熄灭的面板和未知的接口,仿佛一条通往未知领域的冰冷甬道。
终于,他们来到了走廊尽头。那里确实有一扇门,或者说,是一个门洞。门本身似乎早已损坏或移除,歪斜地靠在一边的墙壁上,露出后面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
林锐率先进入,用灯光扫视内部,确认安全后,示意其他人进来。
房间大约有三十平米,呈长方形。与走廊的简洁冰冷不同,这里明显留有更多“人”的痕迹——如果那些痕迹还能被称为“人”的话。
房间一侧,靠墙摆放着几个低矮的、同样是银灰色合金材质的平台或工作台,上面散落着一些工具——形状奇特,非金非石,有些类似精密的镊子或探针,有些则完全无法理解其用途。工具大多已经氧化暗淡,覆盖着薄薄的灰尘。工作台旁边,还有一个类似显示面板的东西,但屏幕漆黑一片,表面有细微的裂纹。
房间中央,地面上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圆形区域,直径约两米,里面铺着一层细腻的、现在已经板结的灰色粉末,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另一侧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