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头停止转动的那一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所有人急促的呼吸。
三米厚的岩层,被彻底凿穿。
黑洞般的通道口,散发出一股混杂着潮湿、腐朽和人体汗臭的气息。那是生命的气息。
楚风云抢在所有人前面,趴在洞口边缘,头顶的矿灯光束如利剑般刺入黑暗。
光芒落下的瞬间——
几十双眼睛,在黑暗中骤然睁开。
那些眼睛里布满血丝,浑浊、疲惫,但在看到光的刹那,所有的绝望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最疯狂的求生欲望。
“有人!上面有人!”
“我们得救了!得救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洞口下方爆发,如同被困在瓶子里几十个小时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出口。
楚风云的喉咙被哽住。
他看清了下面的情形——七十三个人,挤在那个不足五十平米的狭小空间里。他们的脸上沾满煤灰和血迹,衣服被汗水浸透又干透,有人靠墙瘫坐,有人趴在地上,还有几个已经昏迷的被同伴护在中间。
但他们活着。
全部都活着。
“报告地面指挥部。”楚风云按下对讲机,声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音,“井下发现六十三名被困人员,全部存活。重复,全部存活。”
对讲机里传来的欢呼声,几乎要把设备震爆。
地面上,等待了一夜的矿工家属们,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集体崩溃。
有人跪地捶地,嚎啕大哭。
有人仰天长啸,泪流满面。
有人紧紧抱住身边的人,浑身颤抖。
楚建业的拳头狠狠砸在吉普车引擎盖上,发出沉闷的轰鸣。他转过身,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也哭了。
王庆山摘下安全帽,双手捂住脸。这位见证过无数矿难惨剧的老专家,此刻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
奇迹。
真正的奇迹。
“立刻展开救援!”楚风云对着洞口下方吼道,“所有人保持冷静,按顺序上来!伤员优先!”
吊索放下去。
第一个被拉上来的,是个腿部骨折的年轻矿工。他被抬上地面的瞬间,守候在外围的家属们疯了般涌上来。
“儿子!”
“老张!”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哭声、笑声、呼喊声,在夜空中交织成最混乱也最动人的乐章。
井下,楚风云和陈宇配合救援队员,一个接一个地将矿工送上去。
他们已经在井下待了快两个小时。
陈宇的腿在打颤,但他咬牙坚持着,帮忙固定吊索,检查每一个细节。他抬头看了眼楚风云,后者的脸色已经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紫。
“楚书记,你先上去吧。”陈宇压低声音。
“闭嘴。”楚风云没有回头,“继续干活。”
第十个。
第二十个。
第三十个。
每一个矿工被成功送上地面,对讲机里都会传来一阵欢呼。
但楚风云已经听不清那些声音了。
他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视线开始模糊,脚下的地面在不停旋转。
五十个。
六十个。
最后三个矿工被绑上吊索。
楚风云扶着墙壁,胸口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不能倒。
还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