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击声戛然而止。

老人的背影猛地一僵，然后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脸，眼神浑浊，带着长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陈婉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你是谁？”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外面……外面来的？”

“我叫陈婉儿，”她保持警惕，言简意赅，“从矿坑上面下来的。”

“上面……”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他上下打量着陈婉儿，目光在她胳膊的伤口和手中的工兵铲上停留片刻，“就你……一个人？怎么下来的？A区的‘看守’没拦住你？”他提到了“A区”和“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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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儿心中剧震，表面却不动声色：“我躲开了它。你说的‘看守’，是那个……看不见的东西？”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神经质地笑了笑，笑声在空旷的设备间里显得格外诡异：“躲开了？嘿嘿……运气真好……真好……它饿了好久了……”

他的话让陈婉儿后背发凉。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她追问。

“我？”老人指了指自己破烂工装上模糊的铭牌，上面隐约能看到“深蓝 - 维护组 - 张”的字样，“老张……最后一个……看炉子的……”他语无伦次，指了指房间角落里一个仍在运行的小型地热发电机，“守着它……等命令……一直等……”

“深蓝”计划的遗留人员！他竟然在这里独自生存了这么久！

“外面已经变了，”陈婉儿尝试与他沟通，“灾难发生了，很久了。青峦山那边建立了避难所，你知道吗？”

“避难所？”老张脸上露出讥诮和恐惧混杂的表情，“那帮……叛徒！小偷！他们拿走了能拿走的……却不敢下来……不敢面对‘祂’的造物……把我们锁死在这里……”

叛徒？小偷？“祂”的造物？信息量巨大！

“你说清楚点！‘祂’是谁？造物又是什么？是不是B-3区那个东西？”陈婉儿急切地问。

老张却像是被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猛地抱住头，蹲了下去，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不能说……不能提……祂会知道的……会听到的……秩序……净化……都是为了秩序……”

他陷入了癫狂状态，反复念叨着“秩序”、“净化”、“叛徒”等词语，再也无法正常交流。

陈婉儿看着他，心中既失望又凝重。这个老张是重要的信息源，但精神显然已经不正常。不过，从他碎片化的话语中，可以拼凑出一些关键信息：青峦山避难所的高层可能与“深蓝”计划有关，但他们似乎背叛或抛弃了这里；矿坑深处的恐怖存在，被称为“看守”或“造物”，与那个“祂”有关，而“祂”很可能指的是“谐振水晶”或者其背后更诡异的存在；“秩序”和“净化”则可能与避难所那套残酷的淘汰机制有关！

她看着陷入癫狂、无法沟通的老张，又看了看这个相对安全、有稳定光源和能源（地热发电机）的设备间。

一个抉择摆在她面前：是留下来，尝试慢慢从老张口中套取更多信息，并以此地为新的据点？还是带上这个不稳定因素，冒险寻找通往地面的路，返回岩洞与林月她们会合？

时间不等人，林月和小磊还在焦急等待，巡逻队的威胁也未解除。而这里，虽然暂时安全，却紧邻着那个恐怖的“A区”，老张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陈婉儿的目光扫过老张佝偻的背影，落在他刚才敲击的那根管道上。那规律的敲击声，是他在绝望中唯一的排遣，还是……某种无意识传递的信息？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每多停留一秒，岩洞那边的风险就增加一分。而这里的秘密，如同深不见底的地下湖，诱惑着她，也随时可能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