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他,目光清亮却带着审视:“夫君能如此想,妾身心稍安。只是,有些话,今日需得说在前头。”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世间事,难得两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是古训。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欲建功立业,便需心无旁骛,舍弃些声色享乐;若贪图温柔乡,左拥右抱,便要承受内帷不宁、祸起萧墙的风险。这个道理,夫君想必比我更懂。”
萧彻心知这是要约法三章的前奏,立刻正色道:“长乐所言极是。为夫既选择了这条路,便从未想过要那些。此生得夫人为妻,已是莫大福分,断无二心!”
这话他说得斩钉截铁,既是表态,也是真心。
见识过沈长乐的才智、果决与对他毫无保留的辅佐,他深知这样的妻子何其难得,绝非几个美貌玩物可以比拟。
沈长乐却不接他这话茬,反而问道:“那我这个做妻子的,自问嫁入萧家以来,下理中馈,外助夫君,内安仆役,可能算得上合格?可曾当得起贤内助”
“自然当得!”萧彻毫不犹豫,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与钦佩,“夫人何止合格?简直是萧某的肱骨臂助!若无夫人打理后方,周旋内外,我在前方岂能如此安心?夫人之才,之能,之辛苦,萧某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他这话并非虚言,从京城到河南,沈长乐的表现一次次超越他的期待。
“好。”沈长乐点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既然我这个主母当得还算让你满意,也自认对得起贤内助之名,那么,我是不是也该享有身为主母应有的体面与尊重?”
“我的底线很简单。我不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但我求一份实实在在的尊重。我在后院弹精竭虑,替你扫清障碍,稳固根基,让你在外无后顾之忧;你在前朝拼搏厮杀,挣来功名前程,让我得以妇凭夫贵。你我夫妇,本该是相互扶持、共同抵御风雨的盟侣,而非仅仅依靠‘夫为妻纲’维系的君臣。”
她略一停顿,让萧彻消化这番话,然后继续,语气更加郑重:“甘蔗没有两头甜。你既享受了我作为妻子全心全力、甚至殚精竭虑的付出,就不该再用纳妾收房这类事来伤我的心,拂我的面,动摇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与默契。那不仅是打我的脸,更是拆你自己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台。”
她看着萧彻骤然凝重的神色,毫不退缩:“你想要女人,我可以替你安排,但前提是,必须由我主导,绝不容许你私自做主,更不容许外人有任何插手我们内帷的机会——即便是上峰所赠,名义上可以收下,但实质上,绝不许你沾染分毫!这是我的底线,也是对我们这个‘盟约’最基本的维护。”
“若夫君执意要以世俗礼法、男人天性、或者官场惯例来压我,迫我接受,那么,”沈长乐的语气陡然转冷,“就休想我再如以往那般,心甘情愿、不计代价地为你打理一切,安顿后方。因为,付出当有回报。我对你付出了忠诚、才智与辛劳,我索要的回报,便是你同等的尊重与洁身自好。而你对这个家的付出,我自然也会回报你一个安宁、稳固、蒸蒸日上的后宅。这很公平。”
她最后总结道:“这世间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享受了妻子毫无保留的奉献,就别再奢望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夫君是聪明人,当知如何权衡轻重。”
这已不仅仅是夫妻间的情感诉求,更是合作伙伴间的契约条款。
萧彻听得心潮起伏。
他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沈长乐所说,句句在理,更与他内心深处的择偶观和家庭观隐隐相合。
当初他摒弃那些徒有家世美貌、却无实际才干的名门闺秀,力排众议选择沈长乐,看中的不就是她这份清醒、独立、能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特质吗?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只知争宠依附的菟丝花,而是一个能真正理解他、支持他、甚至在某些方面引领他的伴侣。
“夫人!”萧彻握住沈长乐的手,掌心温热,眼神诚挚,“你的话,我字字句句听进去了,也记在心里。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只顾着前朝风雨,却忘了后院安宁才是根本。我向你保证,今日之言,必当谨守。什么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我从未想过,也毫无兴趣。如今肩上担子越来越重,公务都忙不过来,哪还有那些闲心?”
他语气越发恳切:“我深知妻贤夫祸少的道理。夫人你的才干、手腕、眼光,远非寻常女子可比。能得夫人为妻,是我萧彻之幸。当初决定娶你,便已想得明白通透。既然看重了夫人的能干精明,愿与夫人共担风雨,自然也要接受夫人应有的脾性与坚持。我又非那等自己一无所有,却对妻子要求诸多的寒门子弟,既要丰厚的嫁妆、显赫的家世,又要妻子一味贤惠忍让、委曲求全。那样的‘齐人之福’,于我而言,不过是累赘和祸端。”
听着萧彻这番剖白心迹的话,沈长乐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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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强撑着的强硬姿态也稍稍软化。
她能分辨出他话中的真诚。
既然如此,她的坚持和约法三章,便有了坚实的根基。
“夫君能如此想,我便安心了。”沈长乐的语气柔和下来,反手回握了他一下,“那两名女子,我自会处理妥当,不会给夫君惹麻烦。只是杨布政使那边……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无妨。”萧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送人,我们收了,表面功夫做足便是。至于内里如何,他手伸不了那么长。此事正好也让我看清了此人的一些路数。来日方长。”
然而,没等他们仔细商讨如何应对杨庆锋后续可能的手段,门外便传来了赵嬷嬷略显急促的通报声:“老爷,太太,门上来报,说是……大姑太太家的心腹嬷嬷来了,说要给我老爷和太太磕头,车马已至二门外。”
萧彻与沈长乐俱是一怔,互相对视一眼。
萧琴?
萧彻同父异母的长姐,远嫁河南近三十年未曾见面的萧家大姑太太。
沈长乐心头那根刚刚松缓些的弦,又微微绷紧。
她和萧彻来到河南,还未去拜访这个大姑姐,是不是惹对方不满了?
且大晚上的过来,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吧?
沈长乐心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隐约觉得,这位姑太太只派心腹嬷嬷前来,恐怕不会只是简单的磕头。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和仪容,对萧彻道:“既是姑太太派了人来,我们快去迎一迎吧。”
好的,我们接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描绘萧彻夫妇深夜前往黄家救人的紧张场面与复杂考量。
……
萧彻与沈长乐匆匆赶至厅堂,只见一名年约五旬、衣着朴素却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嬷嬷正焦急地张望着,一见到他们,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老奴朱氏,给舅老爷、舅太太磕头!求舅老爷舅太太救救我们夫人吧!”
她磕头甚响,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恐慌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