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为元神之府。”
五个字,在四百年前的月光下(此刻是午后,但众人仿佛看见了那个伏案疾书的夜晚),石破天惊。
“在他之前,所有医书都说‘心主神明’。”博士的声音在矿坑里回荡,“心脏是思考、情感的中枢。但李时珍通过解剖观察(他可能观察过死刑犯的尸体),发现思维、记忆、感知,都与脑有关。”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他推翻了千年的定论。靠的不是臆想,是观察、验证、和勇气。”
矿坑里鸦雀无声。
黑熊老怪摸着毛茸茸的脑袋:“所以……我们是用这里想事情的?”
“对。”博士说,“而且脑需要滋养。甘草补气,三七活血,枸杞明目……这些药最终都作用于‘元神之府’。李时珍把‘人’放进了自然的大循环——人吃药,药从自然来,药力滋养人,人再保护自然。”
他环视所有成员,动物和反派:
“这就是《本草纲目》真正的宝藏。不是1892种药物的名单,不是个药方,而是——”
第四幕:真正的宝藏
黄昏,队伍回到千年古槐下。
生病的动物们已经聚集在此,等候多时。小猪皮皮能尝出松露的香味了,小鸟叽叽的妹妹能拍打翅膀了,小蝴蝶飞飞的磷粉重新闪亮。
东方博士将《本草纲目》第一卷放在树桩上,翻开扉页。
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幅手绘的图:一位背着药篓的老者,走在山路上,身旁跟着一个捧书的少年。图边小字:“万历六年,携次子建元采药于庐山。”
“李时珍写这本书,不是一个人完成的。”博士说,“他的儿子、学生、甚至路上遇到的药农、樵夫,都是他的‘老师’。他记录少数民族用药,记录民间偏方,哪怕有些看起来荒诞,他也先记下,再验证。”
他指向图中的少年:“这是他的次子李建元。书成之后,是李建元背着书稿,千里迢迢到南京,寻找出版商。李时珍本人,没能看到书出版。”
夕阳如血,染红了书页上的父子。
“这部书真正的宝藏,不是‘知识’,而是‘获取知识的方法’。”博士一字一句,“是走遍千山万水的双脚,是亲尝百草的舌头,是质疑权威的勇气,是向普通人请教的谦卑,是记录每一个偏方时的尊重,是写下‘备考’‘明者自辨’时的严谨。”
他看向四个反派:
“黑熊,你学会了尝药前先皮试——这是‘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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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龟,你明白了毒与药的转换在于炮制——这是‘转化’。”
“乌鸦,你验证了东壁土的功效——这是‘实证’。”
“小狼……你承认了自己不认识——这是‘诚实’。”
小狼灰歪抬起头,眼眶发红:“我……我还是怕那些毒药。”
“那就永远保持这份‘怕’。”博士温和地说,“敬畏是智慧的开始。李时珍也怕——他怕写错一个字,害了一条命。所以他三十年如一日,字斟句酌。”
他合上书,黄昏最后一缕光恰好照在“本草纲目”四个字上。
“现在,我宣布:从明天起,《本草纲目》不再锁在任何地方。它将被制成‘森林共享药典’——”
第五幕:森林共享药典
计划是这样的:
1. 分部传抄:小松鼠博士组织写字队(啄木鸟负责刻木板,蜘蛛吐丝装订,萤火虫照明),将五十二卷书分卷抄写,每卷制作七个副本,分放在森林七个“知识站”。
2. 共学小组:每个知识站由一位“领读者”(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悔改的反派)带领,每周集体研读一章。不懂的,记录下来,每月满月之夜在古槐下集体讨论。
3. 实践药园:在七个知识站旁开辟药园,种上本章记载的核心药材。一边读书,一边种药,一边验证。
4. 开放借阅:任何森林居民,只要承诺“不滥用、不私藏、不毁坏”,都可以借阅。
东方博士说完,看向黑熊老怪:“第一卷‘水部’,你们已经学完。愿意当第一个知识站的领读者吗?”
黑熊老怪张大了嘴。
“我……我不识字……”
“小松鼠博士会教你。咩咩、叽叽、米米、飞飞都会帮你。”博士说,“领读者不是‘老师’,是‘召集人’。负责召集大家,一起学,一起问,一起找答案。”
乌鸦黑羽鼓起勇气:“我能当‘金石部’的领读者吗?我……我喜欢闪亮的东西,矿石……很美。”
“可以。”博士点头,“但必须学完炮制和安全规范。”
乌龟慢慢缓缓举起前爪:“我申请……负责‘火候与炮制’的专题。我想……把所有危险的药,都变成安全的药。”
它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小狼灰歪最后开口,声音很小:“我……我能负责‘尝药记录员’吗?我鼻子灵,舌头也灵……能尝出细微差别。但……每次尝之前,都请大家帮我检查安全。”
这是它第一次主动要求承担责任——虽然是最危险的工作。
东方博士笑了:“可以。但每次尝药,必须有三名监督员在场,准备好解毒剂。”
夕阳完全沉入西山。古槐下,动物们开始欢呼——不是为了病愈,是为了新生。
小羊咩咩的奶奶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年轻时……也见过人类来采药。他们砍光了一片三七,再也没长出来。李时珍的书里……有没有教怎么‘采而不绝’?”
东方博士翻开“草部”某页:“有。‘采药有时,制药有度。春采苗,夏采茎,秋采果,冬采根。留其母株,不绝其种’。”
他抬头,望向星光初现的夜空:“这就是最后的宝藏——‘可持续发展’。用药治病,但不杀鸡取卵。取之自然,回馈自然。”
那天夜里,七个知识站的选址确定了。
第一个就在矿洞——改名为“水部知识站”。黑熊老怪笨拙地挂上木牌,上面是它自己抓出来的爪印字:“学-习-之-地”。
第二个在枯木,乌鸦黑羽的“金石站”。
第三个在沼泽边,乌龟慢慢的“炮制工坊”。
第四个……
星光下,动物们散去,各自准备明天的开学。
东方博士独自留在古槐下,翻开《本草纲目》的最后一页——那是“附录”,收录了历代医家的序跋。
其中一篇,是李时珍的学生写的:
“先生尝云:医者,意也。意者,悟也。悟从何来?从格物来,从穷理来,从不敢轻忽一草一木、一虫一石中来。”
博士轻声念出最后一句:
“故是书非书,乃路也。后人循此路而行,可见天地之心,可悟生命之谛。”
他合上书,书封在星光下泛着温润的蓝光,像深海的记忆,像远古的诺言。
远处,矿洞里传来黑熊老怪磕磕绊绊的读书声,混着乌鸦的纠正声、乌龟的解说声、小狼的提问声。
还有小动物们的笑声。
森林的咳嗽声,在这一夜,彻底停止了。
不是病好了。
是森林学会了呼吸——更深,更慢,更从容。
就像一位四百年前的医者,在书页间留下的气息:沉稳,笃定,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