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沉默阵列(1 / 2)

“播种者号”拖着濒死的躯体,在无垠沙海中又挣扎前行了两天。新获得的那块淡蓝色碎片被安置在铅衬隔离盒中,与陆景行怀中的主碎片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它几乎不再发光,触感如同最脆弱的冰,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尘埃。科勒和艾拉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无法阻止它能量的持续逸散,更无法从中汲取丝毫能量补充车辆。

陆景行在苏晴的全力救治和强制休眠下,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恢复了意识,但极度虚弱。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如同附骨之疽,让他头痛欲裂,思维迟滞,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幻视——眼前偶尔会闪过破碎的金字塔影像、流淌的能量纹路,以及一双……巨大而疲惫的、非人的眼睛。他不敢再轻易感应源晶碎片,只能将其贴身存放,依靠其微弱的物理性温润来缓解精神上的冰冷刺痛。

林悦则显得愈发沉默。她大部分时间都望着西南方向,或者盯着那个装有衰弱碎片的隔离盒,小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虑。她不再主动描述那些玄妙的感知,只有当苏晴或科勒询问时,才会简短地说几句,内容也变得更加晦涩难懂:“大鼓……在敲门,门很重……”“地下的‘渴’……在流血,黑色的血……”“有两个‘看门的’醒了,在吵架……”

每一句都让人心头沉重,却又无法证实或证伪。他们只能将其作为模糊的警示,更加谨慎地规划每一步。

燃料和水的消耗逼近极限。老陈几乎是以毫米为单位计算着油表的下降,每颠簸一下,他的心脏就跟着抽搐一下。食物也所剩无几,高热和脱水消耗着每个人的体力。车内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汗味、机油味和绝望的气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将在下一个沙丘后彻底抛锚,沦为沙漠中又一堆无人知晓的枯骨时,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

首先是地面的震动变得规律而清晰。不再是之前那种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鼓声”或能量脉动感,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从地底深处传来的、缓慢但坚定的“心跳”般的震动。这震动甚至能让松散的沙粒在车辆周围微微跳跃。

紧接着,环境中的能量读数开始急剧变化。艾拉惊恐地发现,原本虽然紊乱但相对“惰性”的沙漠背景辐射,正在被一种强大的、定向的能量场所取代。这能量场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从前方某个点扩散开来,强度之高,甚至开始干扰“播种者号”本已脆弱不堪的电子系统,屏幕闪烁,仪表指针乱跳。

“我们接近了!能量场中心就在前方,距离……不超过十公里!”艾拉的声音带着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

“车辆撑不住了!”老陈看着突然变得异常、随时可能熄火的引擎读数,绝望地吼道,“能量场干扰太强!再往前,我们可能会直接瘫掉!”

抉择再次降临。是冒险徒步接近能量场中心,还是就此停下,在沙漠中等死?

“悦悦,前面……是什么感觉?”陆景行强撑着坐起身,声音嘶哑地问林悦。

林悦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眉头紧锁,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空洞,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敬畏。

“看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石头房子’,三角形的,尖尖的顶……埋在沙子里,只露出一点点……”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门’……开了很大一条缝,黑黑的,里面有‘光’在流出来……‘渴’的感觉,就是从门里面传出来的,好浓好浓……还有……好多好多的‘石头人’,站在房子周围,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但它们身上,有‘线’连着地底下,也连着那个‘渴’……”

金字塔?巨大的金字塔?沉睡的“石头人”(可能是其他守望者或某种自动防御单位)?敞开的入口?以及内部那浓郁到让林悦都感到“渴”的能量饥渴感?

这描述结合能量读数,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已经抵达了坐标点——一个深埋沙海之下、因未知原因部分暴露或主动开启的“守望者”大型遗迹!

“车辆……必须停下。”陆景行做出决定,尽管这个决定可能意味着他们再无退路,“找一处相对坚固、能避风沙的地方,尽量隐蔽。老陈,迭戈,你们留下守护车辆,尽可能修复通讯和能源系统,哪怕只是恢复最基本的求救信号发射能力。苏晴,你也留下,照顾悦悦,同时……如果我们长时间不回来……”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科勒,艾拉,林锐,跟我进去。”陆景行看向三位同伴,“我们需要知道里面有什么,为什么‘渴’,有没有办法……解决它,或者至少,找到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没人反对。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尽管这生机看上去更像通往另一个地狱的入口。

他们选择了一处背靠巨大风化岩的洼地,将“播种者号”尽量隐蔽起来。老陈和迭戈开始进行最后的、近乎徒劳的抢修尝试。苏晴将最后一点高能营养剂和水分成四份,交给即将出发的陆景行四人。林悦紧紧抱住陆景行的腿,小脸埋在他衣服里,久久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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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回来的。”陆景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是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坚定。

携带上仅剩的武器(弹药已严重不足)、最基础的生存装备、科研记录仪、以及那个装有衰弱碎片的隔离盒,四人迎着愈发强劲的能量场干扰和滚烫的风沙,徒步向着林悦指示的方向,也是能量读数最强的中心点进发。

徒步穿越最后的几公里沙海,本身就如同一场酷刑。松软的沙地吞噬着他们的脚力,高温和脱水迅速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能量场的干扰让方向感变得模糊,甚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仿佛空气本身都带上了电荷。视野中的沙丘在热浪和能量扭曲下不断晃动,如同某种活物的呼吸。

但他们没有停下。一股无形的力量,或许是源晶碎片越来越强的牵引感,或许是林悦描述的“金字塔”与“敞开大门”的景象,又或许仅仅是求生的本能,推着他们一步一步向前。

当那座“石头房子”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忘记了疲惫和干渴,只剩下震撼。

那确实是一座金字塔。

但并非地球古文明中常见的石砌金字塔。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金属质感,表面光滑如镜,即使覆盖着厚厚的沙尘,也无法完全掩盖其下流转的、极其微弱的、仿佛血管般的暗红色能量纹路。它远比想象中更加巨大,暴露在沙海之上的部分,仅仅是其顶部的尖端,即便如此,高度也超过了五十米,底边长度难以估量,大部分深埋在无尽黄沙之下。塔身的斜面并非笔直,而是带有一种流畅的、符合空气动力学般的微妙弧度,材质非金非石,在炽烈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而在金字塔底部,正对着他们来路的方向,确实有一道“门”。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门扉,而是塔身金属外壳上一道巨大的、边缘不规则的裂隙,宽度足以容纳数人并行。裂隙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只有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红色光芒从深处透出,仿佛巨兽微微张开的、通往消化道的喉咙。林悦所说的“渴”的感觉,正从那裂隙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吸引力与排斥力。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金字塔周围的景象。

在环绕金字塔的沙地上,距离塔基大约百米开外,矗立着数十尊“石像”。

那些“石像”与他们在裂谷见到的“巡礼者”形态相似,但更加高大、粗犷,平均高度超过五米。它们保持着统一的姿势——单膝跪地,一手拄着类似长戟或巨矛的武器(武器尖端深深插入沙地),另一只手握拳抵在胸前,头颅低垂,仿佛在进行永恒的忏悔或守卫。它们的材质与金字塔类似,同样是暗沉的金属质感,表面覆盖着更厚的沙尘和风蚀痕迹,许多“石像”身上还有明显的破损和裂纹,甚至有少数几尊已经完全倾倒在地,被流沙半掩。

这些“石像”身上,同样有极其微弱的能量纹路,如同蛛网般从它们身上延伸出来,没入脚下的沙地,又仿佛与金字塔基底相连。林悦所说的“线”,或许就是这些能量连接。它们寂静无声,毫无生命气息,如同真正的雕塑。

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这些“石像”,很可能就是林悦口中的“石头人”,是这座金字塔遗迹的“守墓者”阵列。它们现在是“沉睡”着,但谁也不知道,贸然靠近或进入金字塔,是否会将其“唤醒”。

“能量读数……集中在那道裂隙内部,强度惊人,而且非常……不稳定。”艾拉压低声音,手中的探测器屏幕剧烈跳动,几乎无法正常工作,“周围的‘石像’……也有微弱的能量反应,但似乎处于极低功耗的‘待机’状态。我们必须非常小心。”

“怎么进去?”林锐观察着那道黑暗的裂隙,“里面情况未知,可能有陷阱,或者……其他东西。”

陆景行看着怀中的源晶碎片,碎片此刻传来的“牵引感”强烈到了极点,几乎要拖拽着他直接走向那道裂隙。他又看了看科勒手中的隔离盒,里面那块淡蓝色碎片,在如此接近主遗迹和主碎片的情况下,竟然微微亮起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芒,仿佛回光返照。

“用碎片试试。”陆景行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极度不适,“如果它们是‘钥匙’,或许能提供某种……识别或通行权限。但大家做好准备,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他缓缓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尊跪地“石像”前方约十米处,停下。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的源晶碎片,握在掌心,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包含任何主动意念、仅仅作为“存在宣告”的共鸣,散发出去。

共鸣的波纹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金字塔沉默,石像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