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内部比想象中宽敞，由多个打通连接的集装箱构成，光线昏暗，依靠几盏燃烧着浑浊油脂的吊灯照明。空气浑浊，混合着汗味、鱼腥、金属和劣质烟草的气息。大约有二十多人或坐或站在各处，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麻木或警惕。他们从事着各种工作：修补渔网（材料粗糙）、打磨工具、处理一些看起来可疑的海获（一些形态扭曲、颜色怪异的鱼和甲壳类生物）。角落里堆着一些锈蚀的零件、桶装液体（可能是水或燃料）和捆扎好的货物。
博卡将他们带到一个相对独立的、用破烂帆布隔出的小隔间里。里面有一张粗糙的金属桌和几把歪斜的椅子。一个头发花白、独眼、穿着相对整洁的旧船长制服的老者坐在桌后，正在用一把小刀削着一块硬如岩石的黑色肉干。他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锐利地扫过三人。
“议长，‘铁砧’。”博卡简单介绍。
“坐。”被称为‘铁砧’的老者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博卡说你们有点东西，还有点故事。说说看。”
科勒再次展示了工具和医疗凝胶，并简要说明了凝胶对伤口感染和辐射灼伤的惊人效果。艾拉则介绍了那块矿物晶体的能量特性（经过简化），暗示它可能用于某些精密的能量设备校准或作为高级交换物。
陆景行则将他们从萨赫勒人处听来的、关于铁窖城内乱和沙刃团溃散（部分属实，部分夸大）的消息，以及裂谷区域存在强大能量场和危险生物（半真半假）的情况，选择性地讲述出来。他刻意隐瞒了“播种者”、源晶碎片和金字塔的具体细节，但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引起‘铁砧’的兴趣。
“‘铁窖’的‘窖主’倒了？沙刃团散了？”‘铁砧’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北边的商路可能能松口气。裂谷的能量奇观……哼，我们的人往东边探索，确实回来说过那边邪门，有去无回。”他放下小刀，手指敲击着桌面，“你们的东西……不错。尤其是那药膏和石头。你们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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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能让一辆旧时代重型越野车再跑至少五百公里的燃料和关键零件。”陆景行直接道，“需要足够五人食用半个月的耐储存食物和净水。还需要关于南方海域，特别是前往……南极方向航线的任何信息，以及可能的船只。”
“南极？！”‘铁砧’和博卡同时露出惊愕之色，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你们疯了吗？去那个冰封地狱干什么？那里除了发疯的冰山、吃人的海兽和能把船撕碎的鬼风暴，什么都没有！”
“我们有必须去的理由。”陆景行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关于一些……古老的约定，和可能存在的答案。”
‘铁砧’盯着他看了半晌，独眼中神色变幻。“古老的约定……你们知道的比说出来的多。”他哼了一声，“燃料和零件，有，但价格不菲。食物和水，看你们用什么换。至于去南极的船和信息……”他摇摇头，“议会确实有几条还能出海的船，但最远只敢沿着海岸线走到莫塞尔贝（Mossel Bay）附近，再往南，海况和‘东西’就太危险了。南极？没人去过，也没人想去。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大约两个月前，有一条从东边来的破船漂到附近，上面有几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胡言乱语说什么‘南边的光’、‘会唱歌的冰’、‘巨大的影子’……没人当真，以为是辐射病或者饿疯了。但他们带来了一样东西。”
‘铁砧’示意博卡。博卡转身从隔间角落一个锁着的铁柜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放在桌上。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根长约一米、通体黝黑、非金非木、表面有着极其细微螺旋纹路的……棍子？或者说是某种仪器的部件？一端有明显的断裂痕迹。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陆景行瞳孔微缩！他怀中的源晶碎片，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的、带着“熟悉感”的共鸣！这东西的材料和工艺风格……与“播种者”遗迹中的某些部件有相似之处！虽然更加粗糙、原始，但那种能量传导的特性和纹路设计，绝非这个时代的人类造物！
“‘播种者’的遗物？还是……其他‘守望者’文明的造物？”陆景行心中巨震。
“这是……”科勒也看出了不凡，伸手想去触摸。
“别碰！”‘铁砧’喝道，独眼盯着陆景行，“你们认识这东西，对不对？那些疯子说的‘南边的光’，和这东西有关？”
陆景行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可能有关。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能量工具残件。它来自南方？”
“那些疯子是这么说的。他们自称是从‘世界屋脊’（可能指南非某处高地）下来的探险队，想去‘世界的尽头’（指南极？），结果船在风暴角附近遭遇了‘海里的黑影’，几乎全灭，只剩下他们几个抱着这根棍子和一块破木板漂过来。”‘铁砧’缓缓道，“棍子我们研究过，很硬，很轻，不导电也不导热，但有时候会自己微微发热。我们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觉得不是凡物，就留下了。那几个疯子，没撑过三天就死了，死前一直念叨‘光’和‘影子’。”
信息碎片开始拼凑。南极方向有奇特的“光”（陆景行感知到的稳定能量源），有“会唱歌的冰”（能量共鸣现象？），有“巨大的影子”（海洋变异体？或别的什么？）。而这根疑似“播种者”相关的残件，来自南方，且可能与那里的“光”有关。
“这根残件，加上你们刚才说的远方消息，还有那些药膏和石头，”‘铁砧’身体前倾，独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与冒险者的赌性，“可以换给你们一部分燃料、零件和食物。甚至，我可以指给你们一条相对安全的、深入议会控制区外围仓库的‘小路’，那里或许有你们需要的更多东西——如果你们有本事避开守卫和‘清理者’（可能指议会内部的巡逻队或某种危险）拿到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至于船……议会有一条老旧的拖网渔船改装的小型货船，‘海鼠号’，状态还行，船长是个认钱不认人的老混蛋，但他熟悉沿岸水文，胆子也够大。如果他觉得报酬足够，或许愿意把你们送到风暴角附近……再往南，就看你们的运气和‘海神’（或别的什么）的脸色了。但这需要额外的、真正的好东西去打动他。这根棍子，或许可以算一部分。”
这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交易。他们可以换取急需的生存物资，甚至获得前往南极边缘的船只机会，但需要深入议会控制区冒险，并且要继续支付高昂的“船费”。
陆景行与科勒、艾拉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们接受。”陆景行沉声道，“但我们需要先拿到一部分燃料和零件，确保我们的车辆能开到你们指定的仓库区域附近。另外，我们需要关于仓库守卫和‘清理者’的详细信息。”
‘铁砧’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相间的牙齿，像是在笑。“成交。博卡，带他们去取东西，把‘鼠道’地图和仓库情报给他们。至于‘海鼠号’和汉斯船长那边……等你们从仓库回来，带着‘收获’再说。”
交易达成，但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他们即将踏入港口议会控制下的、更加复杂危险的废墟深处，去窃取生存的资本。而南极的航程，即便有了船，面对那片被未知恐怖笼罩的冰海，也依然是九死一生。
但至少，他们看到了一条路，一条需要搏命去闯的路。
怀中的源晶碎片，仿佛感应到了新的挑战和那根南方残件的“呼唤”，传来一阵微弱而坚定的脉动。
锈蚀港湾的低语在风中延续，而向南的冰冷海洋，正等待着这群带着古老“约定”与不屈火种的旅人，去揭开它那被迷雾与恐惧笼罩的、可能隐藏着终极答案或终极毁灭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