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雪又渐渐密了起来。何雨柱瞧着天色，不敢耽搁，得赶在雪下大前把雨水送回学校去复习迎考。

何雨水收拾好书包，何雨柱则把那个军绿色的旧挎包斜挎在身上，里面沉甸甸地装着他刚蒸好的五个大白馒头，还冒着热气儿。另一个玻璃罐子，洗得透亮，里面是咸菜条和豆腐干用辣子一块炒的，油汪汪，香喷喷，最是下饭，也能顶饿。

兄妹俩出了门，寒风卷着雪粒子就往脸上扑。何雨水撑开那把有点旧的油纸伞，可风太大了，伞面被吹得东倒西歪，根本撑不住，反而成了累赘。

何雨柱看着妹妹手忙脚乱的样子，哈哈一笑：“行了雨水，甭打这破伞了！听哥的，收起来！把棉帽子扣严实了，围巾这么绕两圈，扎紧喽！雪就灌不进去！没事儿，走到学校身上落点雪，掸掸就掉了，冻不着！”

何雨水依言收了伞，照哥哥说的，把棉帽的耳朵放下来系好，围巾把脖子和半张脸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何雨柱自己也把旧棉袄的领子竖起来，缩了缩脖子。

兄妹俩就这样，冒着越下越大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学校走。雪地上留下两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但身上裹得厚实，倒也不觉得太冷。何雨柱时不时侧头看看妹妹，确保她跟得上。

一路无话，只有脚踩积雪的“嘎吱”声和风雪的呼啸。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门口，何雨柱把那个绿色挎包递给何雨水，又叮嘱道：“馒头不要吃凉的，吃之前让宿舍阿姨帮着熥一下。咸菜豆腐干省着点吃，够你吃几天的。晚上看书别太晚，饿了就垫吧点……”

“知道啦哥！你都快赶上八十岁老太婆那样啰嗦了！”何雨水接过挎包，抱在怀里，隔着厚厚的围巾，声音闷闷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你快回去吧，路上滑，小心点！”

“嗯，快进去吧，外头冷！”何雨柱挥挥手。

看着何雨水瘦小的身影抱着挎包，小跑着冲进宿舍楼的门洞，消失在暖黄的光晕里，何雨柱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家走。

回去的路，只剩下他一个人。雪更大了，漫天皆白，四下无人，只有他踩雪的“嘎吱”声格外清晰。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以前在厂里大礼堂看的电影《林海雪原》里的画面，解放军战士在齐膝深的大雪里跋涉。又想起了听评书《水浒传》，林冲风雪山神庙，雪夜上梁山的悲壮场景。

他把自己代了进去，觉得自个儿也挺了不起。不是什么大英雄，没干过惊天动地的事，就是个普通的厨子。但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养活了自己，供妹妹上学，在这大雪天里，能把有滋有味的吃食送到妹妹手里，让她安心读书。

这感觉，就像是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任务，守护着很重要的人。一种混着点自豪、点担当、甚至有点悲壮（他自己觉得）的情绪，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他挺了挺自己宽阔而挺拔的胸膛，迎着风雪，脚步迈得更稳了些。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平民化的英雄，在这四九城的风雪里，踩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甜蜜蜜的道儿。

雪扎扎实实地下了一夜，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第二天清早推开门，那风雪依旧肆虐，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狂风卷着雪沫子，打得人睁不开眼。

但轧钢厂的工人们，不用喇叭喊，不用干部催，一个个都早早爬出热被窝，裹上最厚的棉袄棉裤，戴上狗皮帽子，围巾把脸蒙得只留条缝，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上班的“征途”。这天气，没人想着能不能偷懒多睡会儿，心里琢磨的都是咋样才能尽快赶到厂里，别耽误了交接班，别影响了生产进度。那机器的轰鸣声，比什么都更能召唤这些朴实的工人。

食堂后厨的帮工、学徒们，也都比往日更早地到了。这样的天气，从仓库里领出来的大白菜，在板车上拉过来短短一截路，外层菜叶子就已经冻得邦邦硬，掰都掰不动，得像敲砖头似的用刀背砸。

何雨柱一到，就招呼人赶紧烧上几大锅开水。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弥漫开来，立刻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面的大盆端了上来，老师傅们挽起袖子，开始和面、揉面，准备蒸今天的主食——大白馒头和金黄窝窝头。

巨大的蒸笼一层层架上去，灶膛里炉火熊熊，拉着风箱，“呼哧呼哧”响得格外带劲。随着水温升高，蒸笼开始冒出白色的蒸汽，那带着麦香的热气越来越浓，慢慢地将整个后厨笼罩起来，温度也一点点升了上去。

何雨柱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听着蒸汽的嘶嘶声、风箱的呼哧声、工人们互相招呼的说笑声，他咧嘴笑了，大声道：“嘿！弟兄们，瞅见没？咱这儿，比资本家的火炉子都暖和！”

这话引来一片哄笑和附和。确实，在这冰天雪地的早晨，这充满烟火气和劳作热气的厨房，成了最温暖、最有人气的地方。大家冻得发僵的手脚活泛开了，身上也暖和了，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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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身上都热乎了吧？别闲着了！”何雨柱一拍大腿，“该洗菜的洗菜，该切肉的切肉！麻利点儿！一会儿工友们就该来打饭了，咱得让他们吃上口热乎的！”

于是，洗菜池边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案板上传来了咚咚的切菜声。冻硬的大白菜被搬到暖气边慢慢化着冻，土豆萝卜被削皮冲洗……一切准备工作，在这风雪交加的清晨，在这片温暖喧闹的小天地里，有条不紊地展开了。外头的风雪似乎也被这热火朝天的干劲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年终将近，轧钢厂的基建工程出乎意料地提前完成了。李怀德副厂长手里那些原本为“公务应酬”准备的紧俏物资——各种肉食副食品，竟还剩下不少。堆在小仓库里，也是个事儿。

厂长杨怀民得知后，大手一挥：“工程进度快，大家有功！这些多出来的，别浪费了，就当是厂里给中层干部和今年先进个人的年终福利，分下去！”

李怀德立刻领命，把这活儿交给了何雨柱。何雨柱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咸肉、香肠、盐水鸭、风鹅，咂咂嘴，心里暗道这李副厂长本事真不小，能划拉来这么多好东西。他找来五十个柳条编的小篮筐，带着帮工，仔细分装。每个篮筐里都塞得满满当当，五花咸肉两条、香肠一捆、半只盐水鸭、半只风鹅，实实在在，拎在手里沉甸甸的，看着就喜气。

分完五十份，居然还有剩余。杨怀民想了想，又指示：“剩下的，也别入库了。让食堂做顿好的，把各车间的主任、副主任，还有厂里的技术骨干都请来，咱们提前吃顿年终饭，也算慰劳大家一年的辛苦！”

李怀德自然照办，又去找何雨柱安排小灶。临走前，他拍拍何雨柱的肩膀，低声道：“柱子，这回你也辛苦了，剩下的东西，你自己也留点，过年添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