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不是一个人。是一组频率。一组散落在时空中的共鸣点。她在北方,是核心碎片。还有其他的,在别处。包括这里。”
“这里?铁砧?”
“地下深处。古老的设施。沉睡的碎片之一。”
陈清河想起了周涛提到过的那个“更大的先驱者遗迹”,那个铁砧计划暴力开启的地方。难道那里也藏着“钥匙”的一部分?
震动加剧。培养舱的玻璃出现裂纹。
“秦博士,情况怎么样?”陈清河回头问。
但秦博士没有回答。他和其他技术员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监控屏幕一片雪花,设备全部失灵。只有培养舱还在运转,墙壁上的生物照明脉动得如同疯狂的心跳。
培养舱的玻璃终于碎裂。粘稠的紫色液体涌出,流了一地。老马——暂且还这么称呼他——从破碎的舱体中坐起,身上的液体迅速蒸发,露出已经彻底改变的躯体:皮肤是暗银色,布满发光的纹路;四肢修长,关节处有类似机械的结构;头部还是人类的轮廓,但五官已经模糊,只剩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
他(它?)站起来,三米高的身躯几乎碰到天花板。低头看向陈清河。
“带路。”
不是请求,是命令。
“去哪里?”陈清河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地下深处。古老设施。碎片所在。”
“我没有权限进入那里。”
“不需要权限。” 老马伸出手——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更像是某种多功能肢体,末端可以变化成工具或武器,“我会打开通路。”
他走向治疗室的墙壁。墙壁是坚固的合金,但在他的触摸下,开始软化、溶解,露出后面的混凝土层。混凝土也迅速瓦解,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粉碎。一条向下的通道被强行打开,深不见底,黑暗中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等等!”陈清河喊道,“你会毁掉整个铁砧!”
“铁砧建立在遗迹之上,就像蚁巢建在巨人的坟墓上。” 老马没有回头,“蚂蚁的存在,不影响坟墓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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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踏入通道,开始向下。陈清河犹豫了一秒,跟了上去。他不能让老马独自面对这一切——或者说,他不能让这个拥有老马部分记忆和先驱者力量的存在,在铁砧地下为所欲为。
通道是垂直的,但老马在墙壁上行走如履平地,重力似乎对他无效。陈清河不得不抓住暴露的钢筋和管道,艰难地向下攀爬。
越往下,空气越热,机械噪音越大。墙壁上开始出现先驱者的纹路,自发地发出微光。他们穿过了一层又一层铁砧的建筑结构——居住区、仓库、工业区、能源中心——最后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这里显然不是人类建造的。
巨大的圆柱形空间,直径至少有五百米,高度无法估量,向上消失在黑暗中。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多面体结构,缓慢旋转,表面流动着复杂的光纹。周围有无数悬浮的平台和通道,连接着墙壁上的无数个入口。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甜腻的、像腐烂水果的气味。
铁砧的建筑像是后来附加在这个古老结构上的寄生物,粗糙地嵌入、嫁接、覆盖。有些地方,人类的水泥管道直接插进了先驱者的发光墙壁;有些地方,电缆和光缆缠绕在先驱者的几何结构上,像藤蔓缠绕古树。
“到了。” 老马停在一个悬浮平台边缘,“碎片就在这里,在核心深处。”
“什么碎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马转向他,黑色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看穿。“你的女儿,陈婉儿,她成为了神殿核心的共鸣点。但共鸣需要完整的频率,就像音乐需要所有音符。她是一个完美的音符,但只是一首乐曲的一部分。其他音符散落在各处:这里,还有其他遗迹,甚至可能在其他幸存者身上。”
“你是说……像婉儿那样的人,不止一个?”
“不是像她那样的人。是拥有特定意识频率的个体。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本质,直到被激活。” 老马看向旋转的核心,“这里的碎片是沉睡的。铁砧的研究无意中激活了它的一部分——就是同化者纳米机械。但它们需要宿主,需要一个能够承载碎片频率的容器。”
“所以你被选中了?”
“马建国的意识频率与碎片有微弱的亲和性。但不够完整,所以转化过程产生了变异。” 老马的声音里出现了可以理解为“遗憾”的情绪,“我需要完整的碎片。我需要进入核心,唤醒它,然后……前往北方,与你的女儿共振。完成先驱者未完成的修复。”
“修复?父亲的日志说先驱者是在修补现实裂缝。”
“修补是临时措施。真正的修复需要重新编织现实的织物,需要所有碎片的和谐共鸣。这需要时间,需要所有碎片在同一频率振动。但现在,碎片散落,有些沉睡,有些被错误使用,有些……可能已经被毁灭。”
陈清河感到信息量太大,几乎无法处理。但他抓住了一个关键点:“如果我帮你唤醒这里的碎片,你会对铁砧做什么?”
“铁砧建立在遗迹之上八十七年,没有造成根本性破坏,说明人类的存在与碎片可以共存。唤醒碎片不会摧毁铁砧,但会……改变它。” 老马说,“能量场会重组,一些区域可能变得不稳定,一些人类技术会失效。但也会带来新的可能性:更清洁的能源,更先进的医疗,对现实更深的理解。”
“但铁砧的人们不会理解。他们会恐慌,会抵抗。”
“那就看你的选择了。” 老马直视着他,“你可以帮助我,引导这个过程,尽量减少对人类的伤害。也可以阻止我,但那样的话,我会强行突破,造成的破坏可能更大。而且……马建国的意识还在,虽然被覆盖,但还在。如果你阻止我,他的最后痕迹也会消失。”
这是威胁,也是事实。陈清河看到,在老马说话时,那张模糊的脸上偶尔会闪现出熟悉的轮廓——老马惯有的皱眉表情,嘴角习惯性的抽动。那个男人的意识还在深处挣扎。
“我需要时间考虑。”陈清河说。
“时间不多。铁砧的防御系统已经察觉到这里的变化。他们正在集结力量。而且在更深处,我感知到了……不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
“另一股力量。不是先驱者,也不是人类。是更古老的、沉睡的东西。铁砧的挖掘可能已经惊醒了它。”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不是从上方铁砧传来的,而是从更深处,从这个巨大圆柱空间的底部。一种低沉的、像是无数巨石摩擦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某种类似呼吸的、有节奏的嘶嘶声。
悬浮平台开始倾斜。核心的旋转加速,发出的光从稳定的金色变成了闪烁的红色。
“它醒了。” 老马说,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理解为“紧张”的情绪,“我们必须现在行动。”
他转身,向着核心的方向跃去,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陈清河站在摇晃的平台上,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和那黑暗中正在苏醒的某种存在。
他的选择不再仅仅是关于老马,关于婉儿,关于铁砧。
而是关于脚下这个正在醒来的、可能比现实裂缝更古老、更危险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沿着悬浮通道向核心奔跑。
不管前方是什么,他必须面对。
因为他是陈清河。是地质学家,是父亲,是现在唯一可能理解正在发生什么的人类。
而在他意识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不是老马的,不是先驱者的,是他自己的直觉:
这一切,从女儿成为钥匙,到父亲留下线索,到他们来到铁砧,到此刻站在这个古老遗迹的核心……
或许都不是偶然。
或许都是某个宏大计划的一部分。
一个跨越了文明、时间和现实的计划。
而他,正站在计划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