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在洞穴中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疲倦但幸福的鼾声。林月将新生女孩交给周涛,自己终于能坐下来休息,背靠着温暖的岩壁,眼皮沉重。
陈清河走到她身边,递上半块压缩饼干和一杯温水。“辛苦了。”
林月勉强笑了笑,接过食物和水,小口吃着。“她太小了,只有两公斤多一点。在这种环境下……”
“她会活下来的。”陈清河看着蜷缩在父亲怀里的婴儿,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上有着惊人的生命力,“你给了她最好的开始。”
洞穴里的其他人陆续醒来,开始准备新一天的行程。陆振山召集了核心成员开会:陈清河、李明、老马、雷刚,还有几个部门负责人。
“我们不能全部人继续前进。”陆振山铺开地图,指着温泉洞穴的位置,“这里是相对安全的据点,有水源,有保暖,还有天然防御。我建议分成两部分:大部分非战斗人员和伤员留在这里,建立临时营地。一支精锐小队前往观测站,获取信息和资源后返回。”
“小队规模?”雷刚问。
“不超过二十人。轻装,快速。主要目标是侦查和情报收集,不是占领。”陆振山看向陈清河,“陈先生,你需要多少人?”
陈清河思考片刻:“我,李明,老马是必须的。林月最好也去,她的医疗知识和生物感知能力可能有用。再加上小磊——他学得快,适应性强,而且……”他停顿了一下,“而且他需要见证这一切。”
“侦察兵呢?”
“十个,由雷刚带队。足够了。”
陆振山点头:“好。剩下的人在这里建立防御工事,储备物资,准备长期坚守。如果你们一个月内没有返回,或者传回危险信号,我们就放弃这里,继续向备用据点前进。”
计划确定后,队伍开始忙碌。二十人的小队需要携带足够的食物、医疗用品、工具,以及应对未知威胁的装备。老马提出了一些特殊要求:几个空的数据存储设备,一些用于能量感应的晶体,还有他从温泉洞穴岩壁上刮下的一小撮粉末——他说那粉末有“记录残留”,可能在观测站有用。
出发前,陈清河去看望了新生儿和她的父母。周涛抱着女儿,眼睛里有血丝,但眼神明亮。
“给她起名字了吗?”陈清河问。
“还没。”周涛看着怀里的婴儿,“在这种时候出生,不知道该给她什么名字。”
“叫‘曦’吧。”陈清河说,“晨光的意思。即使在最长的黑夜之后,晨光也终会到来。”
“曦……”周涛重复着,点头,“好名字。谢谢。”
陈清河摸了摸婴儿的小手。那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力量惊人。
小雅虚弱地躺在铺位上,对陈清河微笑:“陈先生,请一定要回来。我想让曦知道,是你们给了她出生的机会。”
“我们会回来的。”陈清河承诺。
正午时分,小队出发了。二十人排成一列,离开温泉洞穴,重新踏上冰原。天空是铅灰色的,但没有下雪,能见度尚可。气温在零下二十度左右,对于冰原来说算是“温和”的天气。
老马走在最前,他的感知能力让队伍避开了许多潜在危险:隐藏的冰缝,不稳定的雪层,甚至有一次,他示意队伍绕开一片看起来平静的雪地——后来他们从远处看到,那片雪地突然塌陷,露出下面黑色的、快速流动的冰河。
“你怎么总是知道?”一个年轻的侦察兵忍不住问。
老马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振动。风在雪面上的振动,地下水流的振动,甚至……地下更深处,那个古老存在的振动。它们形成了复杂的交响。我只是学会了听。”
“听起来像诗歌。”士兵嘟囔。
“科学和诗歌的边界,本来就很模糊。” 老马说。
第一天,他们行进了十五公里。在一处冰崖的背风面扎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极光在北方天空缓缓舞动,绿色的光带像巨大的帷幕,偶尔夹杂着红色的脉动。
李明在帐篷里检查设备。他带了一套简易的能量检测仪,是老马用先驱者碎片的知识改造的,比铁砧的装备灵敏得多。
“读数很奇怪。”他皱着眉头看着屏幕,“背景辐射在波动,不是规律性的,更像是……呼吸。而且电磁场强度在某些时刻会突然增强,然后衰减,像心跳。”
陈清河凑过去看。屏幕上的曲线确实像心电图,但更复杂,有多重频率叠加。
“地磁异常?”他问。
“不只是地磁。”老马走进帐篷,身上的纹路在黑暗中发出微光,“是整个区域的现实结构在轻微脉动。我们越接近观测站,脉动越明显。”
“现实结构脉动……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里的物理法则可能不稳定。重力可能突然变化,时间流速可能异常,甚至可能出现……空间折叠。” 老马坐在帐篷角落,“观测站建立在裂隙附近,它既是观测点,也是稳定锚。但如果锚本身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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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那一夜,陈清河睡得不安稳。他梦见自己在一片灰色的迷雾中行走,周围有声音在低语,说着他听不懂但感觉熟悉的语言。迷雾中偶尔浮现出人影:父亲在远处向他招手,但当他靠近时,父亲变成了婉儿,婉儿又变成了老马,老马最终消散成光点。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帐篷外,小磊已经在准备早餐——融化雪水,加热食物块。
“陈叔,你做梦了吗?”少年问,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
“为什么这么问?”
“我梦见了婉儿姐姐。她在发光,但光很悲伤。”小磊搅动着锅里的糊状物,“她还说……小心镜子。”
“镜子?”
“嗯。她说:‘小心那些会映照出你不是的东西’。”小磊摇头,“我不懂什么意思。”
陈清河也不懂。但婉儿的警告,无论以什么形式出现,都值得重视。
第二天的行程更加艰难。地形从平坦的冰原变成了破碎的冰川地带,巨大的冰塔像森林一样耸立,冰塔之间是深不见底的裂隙。他们不得不频繁绕路,有时甚至要攀爬陡峭的冰壁。
在攀爬一处冰壁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侦察兵脚下的冰爪突然松动,整个人向下滑去。他下方的士兵试图抓住他,但两人一起失控,向冰壁下方的裂隙滑落。
老马反应最快。他在冰壁上横向移动,像蜘蛛一样敏捷,在两人即将坠入裂隙时抓住了他们的背包带。但他脚下的冰层也无法承受三个人的重量,开始大面积崩裂。
“抓住绳索!”雷刚大喊,抛下救援绳。
但太迟了。冰层完全崩塌,老马和两个士兵一起向下坠落——
然后停住了。
不是被绳子拉住,而是悬浮在半空中。老马身上的纹路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那光芒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力场,托住了三个人。他们缓缓下降,安全落在裂隙底部相对平坦的冰面上。
上方的人都惊呆了。
“他……会飞?”一个士兵喃喃。
陈清河知道那不是飞行,是某种先驱者能量场的应用。但解释起来太复杂,他只是说:“老马现在有特殊能力。继续前进,我们绕路下去接应他们。”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安全路径下到裂隙底部。老马和两个士兵在那里等待,看起来都没受伤,但两个士兵看老马的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怪物,而是看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
“谢谢你救了我们。”获救的士兵之一——叫阿杰的年轻人——低声说。
老马点头:“我们都是队伍的一部分。”
裂隙底部是一个冰封的河道,冰面下能看到黑色的水流。沿着河道前进,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冰层里冻着一些物品。
不是自然物品。是一个旧时代的背包,一把锈蚀的步枪,几个罐头盒,甚至有一本日记本,封面的塑料保护层还在。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被困住了。”雷刚用冰镐敲开冰层,取出日记本。页面冻在一起,他小心地分开几页。
字迹潦草,是用铅笔写的,有些已经模糊:
“第47天。食物快没了。杰克昨天掉进了冰河,没找到尸体。观测站就在前面,但我们过不去——那道‘光墙’会把人切成两半……”
“第49天。尝试绕过光墙,但遇到了‘回声’。它们看起来像人,但走近就消失了。李说那是海市蜃楼,但海市蜃楼不会说话……”
“第51天。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要尝试穿过光墙。如果我死了,至少有人知道我们到过这里。观测站里一定有答案,关于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的答案……”
日记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有一张粗糙的地图,标注了“光墙”的位置和一条可能绕过去的虚线路径——但虚线在某个点中断了,旁边写着“此路不通”。
“写日记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小磊问。
没有人回答。但大家都明白,多半是死了。
陈清河研究地图。“光墙”的位置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约五公里,正好在他们前往观测站的路径上。
“我们有办法通过吗?”他问老马。
“需要先看到才能判断。但如果是能量屏障,碎片或许能中和它。” 老马看着自己的手掌,“但需要精确的频率匹配,否则可能引发反制。”
队伍继续前进,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冰河两侧的冰壁上,他们发现了更多人类活动的痕迹:生锈的氧气瓶,断裂的绳索,甚至有一顶半埋在冰里的帐篷。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一个事实:很多人试图到达观测站,但很少有人成功。
下午三点,他们看到了“光墙”。
那不是一个比喻。真的是一道墙,从地面延伸到至少一百米高的空中,完全由流动的、半透明的光构成。光墙呈现柔和的乳白色,表面有缓慢旋转的旋涡状图案,像液态的珍珠。它横亘在冰河中央,左右延伸进两侧的冰壁,完全没有绕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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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诡异的是,光墙两侧的景象不同。他们这一侧是冰河,冰封,寒冷,灰色的天空。但透过光墙,能看到另一侧是……春天?绿色的植被,盛开的野花,甚至有一只鸟飞过——但那鸟的飞行轨迹是重复的,完全相同的弧线,每十秒重复一次。
“是幻象吗?”李明问。
老马走近光墙,伸出手,但没有触碰。“不是幻象。是现实片段。墙的另一侧可能是另一个时间,或者另一个平行现实。光墙本身是现实之间的边界。”
“那日记里说的‘切成两半’……”
老马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轻轻抛向光墙。石头穿过光墙的瞬间,没有声音,但石头变成了两半——不是被切开,更像是“复制”了:一半石头掉在他们这一侧的雪地上,另一半掉在了墙另一侧的草地上。两个半块石头的切面都光滑如镜。
“空间分裂。”陈清河倒吸一口冷气,“穿过墙的物体会同时存在于两个现实中。”
“那穿过墙的人呢?”小磊问。
“也会分裂。一半留在这里,一半去另一边。但意识无法分裂,所以……” 老马没说完。
所以人会死,或者变成其他东西。
“有办法关闭它吗?”雷刚问。
“需要找到控制源。可能在观测站内部,也可能在墙的某处有接入点。”
他们沿着光墙向一侧探索。走了约一公里后,老马突然停下:“这里有异常。墙的结构在这里有……薄弱点。”
他指着光墙表面。那里的旋涡图案更密集,旋转更快,而且颜色从乳白变成了淡蓝色。
“怎么利用薄弱点?”
“如果我的频率能与它共振,或许可以打开一个临时通道,而不分裂穿过的人。” 老马转向陈清河,“但这需要你帮忙。你的血缘连接,你的意识频率,可能作为稳定锚。”
“怎么做?”
“手给我。”
陈清河伸出手。老马握住他的手,瞬间,陈清河感到一股电流般的能量流遍全身。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特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振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