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形形色色的面孔——坚毅的、怀疑的、疲惫的、渴望的。

“‘播种者号’将继续它的旅程。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非洲大陆。根据旧时代资料和‘先驱者’数据库的碎片信息，那里可能存在其他重要的源晶矿脉区域，也可能有与我们经历截然不同的幸存人类文明。我们需要去了解，去学习，也去分享我们一路积累的知识和教训。”

科勒博士接过了话头，展示了一些关于非洲可能存在的环境挑战和资源机会的分析。“这将是一次更漫长、更危险的远征。但我们相信，唯有将各大陆的幸存者联结起来，人类才能真正拥有应对未来不确定性的韧性和智慧。”

会议最终达成了一项初步协议：东海岸势力将尝试建立更稳定的内部协作机制，并与内陆“互助网络”保持定期信息交换；他们将为“播种者号”的非洲远征提供力所能及的物资支持（主要是耐储存食物、特种金属和一份详细的旧时代航运与地理数据备份）；作为交换，“播种者号”承诺在未来条件允许时返回，并分享非洲之行的所有发现。

这并非牢固的同盟，但确是迈向更广泛联合的重要一步。

离开东海岸的前夜，陆景行再次登上“播种者号”车顶。面前是黑暗无际的大西洋，身后是零星灯火点缀的破败海岸线。海风带着咸腥，却不再有记忆中末日初临时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艾拉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递给他一杯用小型加热器温过的合成饮料。“睡不着？”

“在想第一次看见海的时候，” 陆景行接过杯子，热气氤氲，“那时候觉得海代表着未知和尽头。现在，它成了通往下一个未知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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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吗？” 艾拉在他身边坐下，也望向黑暗的海洋。

“有林锐掌舵，有科勒规划航线，有你和林悦监控能量，有迭戈警戒，有苏晴保证我们不散架……好像没什么可怕的。” 陆景行笑了笑，笑容里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而且，我们不是去征服，是去探寻，去连接。就像我们一直在做的。”

艾拉沉默了片刻。“南极的事情……我很多细节还是模糊。但那种感觉，冰冷、绝望、然后是一丝微光……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让那丝微光，照得更远一点，对吧？”

“嗯。” 陆景行点头，“末日不是文明的终点，而是一个……痛苦至极的转折点。它打碎了一切，也迫使幸存下来的人不得不思考：我们究竟想要重建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是重复过去的错误，陷入新的纷争，还是能学着更敬畏自然，更懂得分享，更谨慎地对待我们获得的力量——无论是科技，还是像源晶这样的东西。”

他望向星空，那里，银河横亘，璀璨而冷漠。“‘先驱者’可能因为傲慢或分歧而陨落，‘监管者’以它冰冷的方式执行着某种‘修剪’。我们人类，刚刚从一次几乎彻底的‘修剪’中幸存下来。未来的路怎么走，答案不在星空中，而在我们脚下，在我们每一次选择分享而非独占、合作而非对抗、理解而非恐惧的尝试里。”

艾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所以，‘播种者号’真正的使命，是播种这些‘选择’的种子？”

“是种子，也是火种。” 陆景行将杯中温暖的液体一饮而尽，“在漫长的寒夜里，让人们知道，火可以再次点燃，并且可以传递。”

第二天清晨，“播种者号”在数百名东海岸幸存者的目送下，缓缓驶入一个经过紧急疏浚和加固的旧码头。它将在那里进行最后一次全面检修和物资装载，然后搭乘一艘由东海岸几个据点联合提供的、经过大幅改装的半潜式运输驳船，开始横跨大西洋的航程。

临行前，卡恩从铁砧堡发来讯息，只有简单一句话：“路还长，别忘了回家的信号。”

陆景行回复：“信号永续，火种不灭。”

巨大的驳船载着“播种者号”，在晨雾中缓缓驶离海岸，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向着那片承载着古老文明、未知变迁与崭新希望的广袤大陆——非洲——破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