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彻底撕碎了夜幕,将冰冷的蓝灰色光芒洒在龟裂的戈壁上。“播种者号”拖着一条不太明显的履带痕迹和几处新鲜的刮擦伤痕,朝着东方偏南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移动。改制传动轴在行驶中持续发出低沉、有规律的嗡鸣,像一颗勉强缝合的心脏,虽然泵动着血液,却时刻提醒着它的脆弱。
车内气氛沉默而专注。老陈和科勒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动力系统的监控屏幕,任何一个参数的微小波动都牵动着他们的神经。艾拉则全力调整着探测阵列,过滤掉因车辆自身振动和损伤带来的杂波,竭力捕捉着来自裂谷方向的能量特征和可能存在的信号。林悦蜷缩在苏晴身边,似乎睡着了,但偶尔会不安地呢喃几句模糊的音节。
“距离目标坐标还有大约一百二十公里。”陆景行看着导航图。代表他们的光点在一片代表复杂地势和能量异常区的暗红色阴影边缘移动。“按照现在的速度,如果不再出意外,傍晚前可以抵达裂谷外围。但进入裂谷区域后,地形会急剧复杂化,车辆机动将更加困难。”
“传动轴的金属疲劳值在缓慢上升。”科勒的声音带着忧虑,“以目前负载和路面状况,它最多还能支撑两百公里,这还是在没有剧烈冲击和急转弯的前提下。进入裂谷山区后,情况会糟糕得多。”
“所以我们需要在抵达裂谷后,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据点,进行二次加固,甚至……寻找替代材料或维修机会。”陆景行沉声道,“那个信号源,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艾拉忽然抬起头:“接收到新的能量扰动信号,来源在我们前方偏左,距离约四十公里。不是之前的神秘信号,更像是……爆炸,或者重型设备作业的能量余波。规模不大,但很集中。”
“有人类活动?”林锐立刻警觉。
“能量特征显示包含人工能量武器和高能化学爆破的成分。”艾拉确认,“和铁窖城冲突的能量特征有相似之处,但不完全一样。”
陆景行沉思片刻:“绕开它。我们现在经不起任何冲突。”
“播种者号”稍微修正了航向,朝着更荒僻、地形更崎岖的区域驶去,试图避开那片可能存在人类活动的区域。然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环境本身开始展现出其严酷的一面。
地面从相对平坦的戈壁,逐渐过渡到起伏的丘陵和干涸的侵蚀沟壑。巨大的、风化的岩石如同沉睡的巨兽般散落在地表。植被几乎绝迹,只有最顽强的、类似地衣的黑色或暗红色匍匐植物紧贴着岩石缝隙。空气愈发干燥,风也带上了一种刺骨的寒意,尽管阳光逐渐炽烈。
更令人不安的是,环境中的源晶辐射背景值开始出现波动。时高时低,且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涡流”状分布,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搅动着能量场。这种环境对“播种者号”的传感器造成了一定干扰,也让林悦睡得更加不安稳,她时常会突然惊醒,茫然地看着车外单调而险恶的景色。
中午时分,他们被迫停下来一次。前方出现了一道几乎无法绕行的、宽达数十米的深邃地裂。裂缝边缘参差不齐,向下望去,一片幽暗,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空气从深处涌出。裂缝两侧的岩层呈现出扭曲和熔融后冷却的怪异形态,显然是剧烈地质变动或古老能量冲击的产物。
“必须找地方过去。”老陈观察着地形图,“向北绕行可能会重新靠近之前探测到人类活动的区域,向南……地形更复杂,未知风险更大。”
“放无人机,侦查裂缝走向,寻找最窄或有天然‘桥’的地方。”陆景行命令。
小型无人机从车顶升起,嗡鸣着飞向地裂深处。传回的画面显示,这条地裂蜿蜒曲折,长度惊人,大多数地方宽度都超过二十米。但在向南约三公里处,裂缝宽度收窄到十米左右,且两侧岩壁有大量坍塌的巨石堆积,形成了一些不稳定但似乎可以尝试通行的“碎石坡”。
“就从那里过。”陆景行做出决定,“所有人做好防冲击准备。老陈,慢速前进,选择最坚实的路径。”
“播种者号”小心翼翼地驶向那个地点。靠近后,他们发现情况比无人机画面显示的更严峻。堆积的巨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尘和碎砾,极不稳固。裂缝中吹出的冷风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了几分不祥。
老陈屏住呼吸,将车速降到最低,如同走钢丝一般,控制着沉重的车身碾上第一块作为“桥墩”的巨石。车身倾斜,左侧履带因为传动轴问题,动力输出有些不均,车辆微微打滑,碎石哗啦啦滚落深不见底的裂缝。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低吼和碎石滚落的回声。
一步,两步……车辆缓慢而惊险地在巨石间挪移。每一次微小的颠簸和石块松动的声音都让人的心脏提到嗓子眼。改制传动轴的嗡鸣声变得尖锐起来,监控屏幕上的应力曲线剧烈跳动。
就在前轮即将踏上对面相对坚实的岩岸时,左前轮下方一块看似稳固的巨石,因为承受不住重量和角度的变化,突然崩裂、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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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种者号”猛然向左侧倾覆!
“抓稳!”老陈嘶吼着,拼命向右打方向,同时猛踩右侧的动力输出。
车身在千钧一发之际,依靠右侧履带的抓地力和瞬间的动力爆发,硬生生将即将坠落的左侧拉了回来!但代价是剧烈的颠簸和一声清晰的、令人心悸的金属扭曲声——来自左后侧的悬挂和传动连接处。
车辆终于爬上了对面的岩岸,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车体的平衡和行驶姿态已经出现了问题。
“左后悬挂严重变形,可能连带损伤了传动轴的末端连接件。”科勒的脸色很难看,“不能再进行这种高强度的地形通过了。传动轴……随时可能断裂。”
陆景行看向导航图。距离裂谷坐标点还有不到八十公里,但前面的路,显然不会比刚才更好走。
“减速,找地方隐蔽,检查损伤情况。”他声音沉稳,但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凝重。
他们在一片背风的岩壁下停了下来。老陈和科勒立刻开始检修。情况比预想的还糟:左后悬挂的液压杆完全弯折,减震器报废,更严重的是,传动轴末端的万向节因为刚才的剧烈冲击,已经出现了裂痕。
“必须更换万向节,否则传动轴一旦在行驶中彻底断开,驱动轮失去动力,我们在这地形里就彻底完了。”老陈抹了把脸上的汗,“但我们没有这个型号的万向节备件。改制……需要材料、工具,更需要时间。”
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的。
就在这时,艾拉再次报告:“之前探测到的人类活动能量信号,正在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速度不快,但路径明确。大约十五到二十人的队伍,携带武器和……驮兽?”
“他们发现我们了?”迭戈握紧了枪。
“不确定。但在这个空旷地带,我们停车检修产生的能量波动和热量特征,很难完全隐藏。”艾拉调出远程成像,画面模糊,但能分辨出一些骑着类似骆驼但体型更大、披着简陋护甲的生物的人影,以及几辆用牲畜牵引的、装载货物的平板车。
“准备防御,但不要首先开火。”陆景行快速思考,“对方有驮兽和货车,不像是沙刃团那种纯粹的掠夺部队,更像是商队或迁徙队伍。苏晴,准备好基础医疗用品,展示我们的非攻击性。科勒,把那个小型太阳能灯和净水演示装置放在显眼位置。林锐,迭戈,占据有利射击位置,但保持隐蔽。”
团队迅速行动起来。车体损伤无法掩饰,他们索性将“播种者号”横在岩壁凹陷处,形成一个半开放的临时营地姿态,既展示存在,也利用地形稍作防护。
约半小时后,那支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确实骑着一种高大、双峰、披着粗糙皮甲和彩色织物装饰的骆驼,人员穿着厚实耐磨的毛皮和鞣制皮革混合的衣物,脸上多用颜料涂抹着简单的条纹或符号,防风镜和围巾遮住了大部分面容。武器以长矛、弓箭和少数旧时代枪械为主,但保养状态看起来比铁窖城叛军的好一些。几辆平板车上堆满了捆扎好的货物,用防水布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