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呢?”林锐问得直接,“巡礼者警告过,其他‘守望者’未必友善。猎杀者的袭击可能就是证明。这个非洲坐标显示‘地貌变迁’,谁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沙海扩大了?还是出现了新的危险?”
“留在这里风险更大。”迭戈接口,他一直在警戒入口方向,“追光者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的疯狂不会停止。那个猎杀者虽然被击退,但未必被摧毁,它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可能再次找来。车辆和我们的状态,无法支撑我们在裂谷边缘长期隐蔽或进行高强度维修。”
“去非洲,车辆能撑到吗?”苏晴更关心实际问题。
老陈和科勒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放弃所有非必要负载,以最低速度在最平坦的路线上行驶,并且不再遭遇任何战斗或极端地形……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能撑到萨赫勒地区边缘。”老陈说得很保守,“但这意味着,一旦路上出现任何意外,我们就可能彻底瘫痪在荒野里。”
“能源呢?”陆景行靠在墙壁上,声音虚弱但清晰。
“同样需要极限节省。关闭所有非关键系统,包括大部分照明、环境调节、非必要传感器。食物和饮水也需要严格配给。”艾拉回答,“如果我们能在萨赫勒人那里获得一些补给,或者非洲坐标点附近存在可利用的资源,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
选择摆在面前:冒险前往相对较近但情况不明的非洲坐标,争取一线生机和继续任务的希望;或者留在裂谷边缘,试图在危机四伏中完成几乎不可能的维修和固守,等待未知的转机(或终结)。
所有人都看向陆景行。他是队长,也是与源晶碎片联系最深的人。
陆景行沉默着。他感觉怀中的碎片传来微弱但持续的“牵引”,隐约指向非洲坐标的方向。这或许是一种指引,或许只是一种错觉。他想起萨赫勒长老穆萨赠送的沙漠玫瑰石护身符,想起那片干燥却坚韧的土地上人们的眼睛。非洲,或许不像裂谷这般诡谲莫测、能量狂暴,但严酷的自然环境同样是巨大的挑战。
更重要的是,他们肩负的,可能已经不仅仅是“播种者号”最初的探索与记录使命。巡礼者的低语、病变核心的威胁、全球坐标的谜团……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关乎所有幸存者命运的、宏大而沉重的图景。退缩或停滞,可能意味着错过关键的时机,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但依然坚定的脸庞。“我们去非洲。”
决定做出,气氛反而松动了一些。有了明确的目标,即使前路艰险,也好过在绝望中徘徊。
“但是,”陆景行补充道,语气严肃,“这次行动的首要目标,是生存和抵达。在车辆和人员状态恢复之前,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探索和冲突。如果非洲坐标点过于危险,或者无法获得必要补给,我们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再图后续。明白吗?”
众人点头。经历了裂谷的生死考验,没有人再抱有盲目的乐观或侥幸。
接下来是细致的行动计划制定。路线规划(尽量避开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可能的人类势力范围),物资精简清单(哪些必须带,哪些可以丢弃或隐藏),应急预案(车辆完全瘫痪、遭遇强敌、人员重伤等情况的处理)……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应急灯的电力即将耗尽,光线愈发昏暗。
值第一班夜哨的林锐和迭戈悄无声息地走向地堡入口和内部的隐蔽观察点。其他人则抓紧时间休息,挤在冰冷的睡袋里,试图在疲惫和焦虑中捕捉一点宝贵的睡眠。
陆景行躺在黑暗中,听着同伴们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和地堡外远远传来的、裂谷方向永不停歇的、如同叹息般的风声。怀中的源晶碎片安静地贴着胸口,传来恒定的、令人安心的暖意,那指向非洲的“牵引感”也依然存在。
七个坐标,如同七盏飘摇在无尽黑暗中的孤灯。他们刚刚吹熄了最近处一盏灯下的阴霾,现在,要踏上通往下一盏灯的道路。这条路,或许比他们走过的任何一段都要漫长,都要孤独。
但至少,他们还有路可走,还有灯可寻。
地堡外,无星无月的夜空下,裂谷的阴影如巨兽匍匐。而在东方,越过浩瀚的沙海与时间,另一个大陆的坐标,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以及他们将带来的、或许将改变一切的“钥匙”碎片与抉择。
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而黎明,还在遥远的旅途尽头。